今天是教师节，百年名校浙江大学迎来了一位特殊的教授——199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欧元之父”——罗伯特·A·蒙代尔（Robert.A.Mundell）。他刚刚被聘为浙江大学的名誉教授。
    
    伴随着热烈掌声，年过七十的蒙代尔教授步入了浙江大学永谦活动中心的会场。他带给浙大师生的见面礼是长达两个小时的“国际货币体系及人民币汇率制度”的主题演讲。据他的随行人员说，这位高龄教授做这样长时间的演讲是近年来少有的。
    
    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世界各国货币呈现出越来越多的统一趋势，这正顺应了40多年前蒙代尔的货币理论。眼下沸沸扬扬的人民币话题，更因蒙代尔先生的到来，再次升温。这位在多种场合表示人民币目前应当保持稳定的学者，是如何看待货币体系对世界经济发展的作用的？蒙代尔在演讲之后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二十多分钟，却让我们充分领略到一位大师的风采。
    
    ■欧元三大好处
    
    如果回溯货币统一的源头，那么2000年前秦始皇就统一了度量衡，推进了中国的大一统发展。但是在当代社会，欧元的出现，成为经济史上的里程碑。遇上“欧元之父”，向他请教的话题自然少不了“欧元”。
    
    记者：欧洲货币统一以后，对欧洲各国经济发展带来了什么影响？欧元是怎样影响各国经济的？
    
    蒙代尔：欧元给所有的欧洲国家带来了好处。首先，它提供了一个共同的货币单位，任何人都可以借此比较不同地区的物价水平，比如说通过欧元人们能够比较德国、葡萄牙、希腊或法国的价格，使得人们能够及时地知晓各地区汇率波动的情况，为人们提供了即时的经济信息，这对于经济发展是一个巨大的帮助。这一功能在南欧地区尤其显著，例如20世纪90年代该地区的利率水平在10%以上，现在已经下降到了5%。利率的下降，进一步改善了该地区国家的财务预算状况，现在其公共债务从10%下降到4%的水平。第二，它构建了一个自动的、系统的货币政策体系。现在欧元区内的国家已经不需要制定各自的货币政策。因为只需要一个货币政策，即由欧元地区的中央银行来制定统一的货币政策。这改变了欧洲国家货币政策的结构，一些传统的措施（如设定汇率套期等）已经不存在了，其结果是促进了欧元成员国之间的资本流动。例如资本从德国流向西班牙或法国，由于不需要对汇率波动进行套期保值，资本流动的障碍减少了。第三，欧元的诞生有利于提高欧洲国家政策制定的效率。在欧元区内，每个国家现在都清楚地知道必须做哪些事，而且在作重大决策前——如决定货币是否要贬值等，成员国之间会开展各种讨论，达成共识。
    
    ■货币区节约经济资源
    
    中国人正开始熟悉欧元那个特殊的标记。但是，对欧元所代表的统一货币区发展来说，货币统一所具有的含义已远远超出了货币本身。
    
    记者：您认为一个货币区是怎样产生的？
    
    蒙代尔：在亚洲建立货币区的目的可能是为了促进贸易。这从欧元区也可以看出，欧元区成员国之间的贸易得到了明显的发展。而在北美自由贸易区，加拿大和美国等国之间的贸易活动大量使用美元后，该地区的多边贸易金额发生了显著的提高。这是由于货币汇率的上下波动会对一国的经济产生重大影响，一国或地区在面对货币汇率的波动时，一般都会选择一种比较稳定的货币，而当他们所选择的货币发生波动时，他们就不得不经常变更所盯住的国际货币，这往往是浪费资源的。
    
    ■未来的第三大货币区
    
    近几年，亚元正在进入经济学者的视野。在蒙代尔为世界货币描绘的未来版图上，亚洲货币区的轮廓大小不断接近美元区和欧元区。亚洲有着世界第三大货币日元，也有着正崛起的第四大货币人民币，而且还是世界上经济最活跃的地区，学者预言，这一区域将成为世界第三大货币区。
    
    记者：您认为哪种货币模式更适合亚洲未来的发展，是采用单一货币联盟呢，还是多重货币联盟？
    
    蒙代尔：我的看法是，如果亚洲各国的货币有一种能够成为像美元那样的国际货币，那是最好的。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似乎做不到。那么退而求其次，次优模式就是亚洲各国统一起来，都盯住美元。这是因为，美元在亚洲仍是最为重要的国际货币。
    
    ■人民币在亚洲货币中将起什么作用
    
    现在去东南亚旅游，一些中国游客兜里甚至只放人民币。随着中国经济实力不断壮大，中国货币在世界经济中开始有了更大的影响力。而人民币的未来走向，是蒙代尔现在的关注点之一。
    
    记者：近来人民币在周边国家流行起来，在贸易和旅游中使用的尤其多，您认为人民币未来在亚洲货币体系中会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
    
    蒙代尔：过去几年里，中国的贸易增长很快，人们使用的主要是美元和日元。如果日元升值，人们将更多地使用美元或另外一种可兑换的货币。但是目前日元在亚洲大部分国家仍是主要的地区货币，而美元在亚洲则是最重要的国际货币——比日元更重要。因此，人民币在货币重要性上想要超过日元或美元，可能还为时过早。因为目前日本的GDP是中国的近四倍，这也就是说，日元所创造的市场规模也要大于中国的人民币，日元在亚洲经济中仍占有优势。但是20年之后，人民币在亚洲的地位可能接近或超过日元。
    
    ■货币与中国经济转型
    
    近两年，蒙代尔开始把目光瞄向新兴市场与经济转型研究。中国正处在经济转型期，同时又被拉进了金融一体化的世界经济格局。它将如何影响中国的货币和改革进程。蒙代尔对此有自己的看法。
    
    记者：中国目前处于经济转型期，如果实行亚元，对中国的经济改革有何影响？
    
    蒙代尔：中国现在是盯住美元的，美元价值的波动会影响中国。如果实行亚元，那么中国就可以盯住其他的货币了。
    
    记者：您认为中国的货币机制是否应该体现中国的具体国情。
    
    蒙代尔：在欧洲，中央银行一般会设定货币政策的目标。但在中国这难以做到，因为会有差异性问题的存在，从而难以形成统一意见。例如一种政策适于中国西部地区，而另一种政策适于东部沿海地区。
    
    ■“欧元之父”的浙江印象
    
    浙江经济一直受到国内经济学者的关注，让一位诺贝尔奖得主看浙江，给我们带来了一番新视野。
    
    记者：这是您第一次来浙江，您对浙江以及杭州的印象如何？
    
    蒙代尔：我看得并不多。但是，就浙江大学和我在途中所见而言，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而且具有传奇色彩的美丽。浙江在中国历史发展中具有重要的地位，例如宁波就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港口，马可·波罗对该地区的记录也说明了浙江在中国历史中的地位。该地区的纺织和丝绸等产品都很有名。
    
    记者：浙江是中国私营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对外贸易繁荣。您认为未来货币体系的进一步完善将对该省产生怎样的影响？
    
    蒙代尔：很显然，这将刺激浙江的对外贸易，促进浙江本地的经济增长。
    
    诺贝尔经济奖离中国有多远采访临近结束前，记者向这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追问了一个充满中国特色的问题——中国的经济学界与诺贝尔奖的距离还有多远。这位谦和的教授稍微思索了一下，说，“这很难说”。他认为，中国有许多著名的、能力很强的经济学家。如果要说不足，可能需要更多的经济学训练。就他所知，已有不少中国的经济学者在美国和欧洲做研究，他们已具有相当的研究水平。他说，获奖可能与一个国家的文化教育有一定关联。比如美国的教育就比较符合获奖方向。如果中国的高校体系能做出进一步调整，那可能会使中国经济学家更容易被评奖委员会所接受。其实，并非所有的诺贝尔奖获得者都是出色的。中国的经济学家并没有浪费他们的时间，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他们离他们的目标也越来越近。蒙代尔告诉记者，浙江大学是中国顶尖大学之一，他非常喜欢浙江大学，将来他会推荐他所在的大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与浙大开展更多的合作。
    
    本报记者苏靖臧铯通讯员毛捷　(2003-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