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史需要承上启下来看，不能只截取其中的一段。要讲清楚莫奈，必须讲清楚印象派，也必须讲清楚印象派的“之前”与“之后”。
王小松带着学生看列支敦士登王室珍藏展和莫奈专题特展。张鸯摄
4月底的一天，浙江大学艺术系教授王小松带着他的30多位学生乘坐大巴赶往上海。他们的目的地是列支敦士登王室珍藏展和莫奈专题特展。
对着满满一车的学生，王小松说：“好像又回到了我读大学的时候，这感觉像是在春游。”
说是春游，其实也是一堂关于艺术史与艺术欣赏的课。王小松为此做了充分准备。在车上，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讲解与两场展览有关的背景知识。“艺术史需要承上启下来看，不能只截取其中的一段。要讲清楚莫奈，必须讲清楚印象派，也必须讲清楚印象派的‘之前’与‘之后’。”
他认真朗读起他的讲稿，讲到某幅作品时，他恨不得把电脑举起来给大家看。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王小松已经把莫奈与印象派、鲁本斯与佛兰德斯画派的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一遍。
在来浙大教书前，王小松曾在德国学习工作十多年，看过很多名家名画，两个展览的画作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他依然很激动：“学生们能看到这些海外名画不容易。我带着学生去看这两个展览，肯定比我在教室里讲要有感觉得多。艺术这东西，很多都是要亲眼看了以后自己去领悟的。”
画作前的时光倒流
第一站是列支敦士登王室珍藏展。位于中华艺术宫的展厅宽敞而安静，徜徉在这样的艺术殿堂，人会自然而然地沉静下来，带着对艺术的崇敬，细细地观摩每一幅作品。
“战神”与“女性”是鲁本斯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主题。虽然主题相同，但画家的不同画作之间还是有细微差别的。王小松说：“大家看《战神马尔斯与瑞亚·西尔维亚》这幅画，女人的嘴角、眼神，透露出怎样的内心活动呢？是拒绝还是不拒绝？这很微妙。鲁本斯对人物的表情与动作进行如此生动的刻画，为神话加上了人文主义的色彩。”
说着说着，他奔到了一幅小画前。“大家看，这是画家的草图。在草创阶段，画家都会自由发挥、笔法轻松，你可以从中清楚地看出画家是如何构思的。你们再看看他最终成型的作品，鲁本斯将文艺复兴高超的写实技巧和佛兰德斯民族的美术传统结合起来，整个画面气势宏伟，色彩丰富，形成了一种运动感极强的独特风格”。
王小松的右手不时地在空中画圈，大拇指和食指轻轻触碰着，像是拿着画笔，模仿着画家当年的笔触，口中自然地发着“啧啧”的感叹声。
得益于艺术馆开阔的空间，王小松在讲解的过程中有时会折回去讲前面已经看过的画作，或是为了比较同一位画家不同时期的表现风格，或是为了对比同一题材不同画家的处理方式。“你们看，鲁本斯用简单的几笔就画出了女子身上丝绸的质感，一气呵成。后来一些画家的作品，一看就知道是慢慢磨出来的，虽然严谨细致，但往往只有技巧没有激情。用一句行话说，就是太‘腻’了。相比鲁本斯的‘写意’，这些作品就像是工笔画。这就是艺术家与工匠的差别。”
学生们围在王小松身边，眼神随着王小松飞舞的手，在一幅幅作品前跳跃、停留、凝视。当大家安静地听着王小松讲解的时候，仿佛时光都缓缓倒流到了那个艺术的年代。
“王老师一比较，我们印象就深了。”11级视觉传达班的学生傅后说，“因为画家的用笔、用色、题材和场景都可以作为画家当时生活状态、创作心境的体现，从而总结出其不同时期或者不同画家的艺术风格。”
艺术课是献给热爱者的礼物
相比之下，位于K11购物艺术中心的莫奈展显得局促而拥挤。也许是因为人多有些热，王小松摘掉了他标志性的礼帽，越发地淹没在人群中了。学生只好循着声音紧紧地跟着。
睡莲，这个在寻常人眼中单纯的水生植物，在莫奈的笔下却是变化多端的。“同样的睡莲，在不同时间、不同光线下的模样在莫奈眼中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会捕捉每一时刻不同的光影变化，抓住它，然后画下来。其实他哪里是在画睡莲呢，他是通过光和色的协调，画出内心对自然的瞬间感受。”王小松指着几幅不同时期的《睡莲》说：“你们再看这些睡莲，有的偏黄，有的偏蓝，这是因为莫奈患白内障的缘故！即使眼睛看不清了，莫奈还是在不停地画，这与中国的大师黄宾虹是一样的。”
在莫奈晚年作品《黄色鸢尾花》前，王小松又将之与莫奈早期作品进行了对比：“早期作品颜色比较薄，没有中后期的那么厚重，因为那个时候莫奈还很贫困，而作画所需要的颜料是非常昂贵的，这也是许多画家的无奈。到了晚年，莫奈声名鹊起，终于可以不计成本、随心所欲地‘玩’颜色了，作品给人厚重的感觉。莫奈把自然的颜色放大了，这幅画是不是有种龙飞凤舞的感觉？”
学生们聚在一起，细细品味，有的人眼里放出了光。“在高中的时候，我几乎临摹遍了莫奈大师画册里所有的画，只是总觉得机器二次印刷的作品没有原画来得精妙。现在终于可以亲眼看到‘用调子所组成的和谐色彩’，而王老师讲述的关于莫奈的故事又让人十分感动。”12级视觉传达班的孙明月说。
围在王小松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他的学生，还有循声而来的其他参观者——结伴而来的女生，拉着大人手的小孩。
是的，这堂在艺术馆里的艺术课，不仅是讲给专业学生的，也是面向所有热爱生活、热爱艺术的普通大众的。
(2014-05-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