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过带着时光沉淀的树皮褶皱、忽然有鸟鸣声从风拂过的叶隙跌落、雨后泥土的湿润气息钻入鼻腔……

在案前码字的你，是否曾在疲惫工作时被窗外掠过的鸟影牵动思绪，内心突然在某一刻生发出对自然的渴望？这种向往也许并非偶然，而是内心发出的讯号。研究表明，接触自然环境对情绪调节和心理健康有显著益处。那么人们在自然中会体验到哪些情绪？接触自然如何帮助情绪改善？

生活中的小观察

浙江大学心理与行为科学系教授陈树林是一位资深的观鸟爱好者，这份与自然的深度交流不仅给他带来了长久的快乐，也引起了课题组成员们的好奇：接触自然为什么会让人感觉愉悦？

这愉悦的本质是什么？它们是如何影响我们的身心健康？带着这些问题，研究团队开始了系统的科学探索。

 “目前，心理学对消极情绪的研究已经非常深入，但比较少关注于积极情绪。”陈树林说。“人们常说‘大自然让人心情好’，但这种‘好’具体是什么？是放松、平静，还是其他更复杂的情绪？”

基于此，课题组在前人研究基础上，采用质性研究方法，开展探索性研究。研究团队运用强度取样，在校园内广泛招募有丰富自然经验的自然观察爱好者，分批开展多组半结构化焦点小组访谈。

 “访谈参与者不仅有观鸟爱好者，还有观花爱好者、潜水爱好者、观星象爱好者等等，覆盖多样化的自然观察群体。”课题组博士生王宣懿介绍，运用六阶段反身性主题分析，在沉浸访谈材料和综述现有研究的基础上，团队逐步归纳总结，提炼了出自然环境中六种主要的积极情绪——放松、平静、满足、喜悦、兴趣、敬畏。

主动的积极连接

这六类情绪中的每一类都有其独特的心理体验。“漫步在森林里，听着鸟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我仿佛成为自然的一部分，内心无比平静。”“你会从大自然中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隐藏的喜悦，更深地感受到生命的绚烂和美好。”参与者们在半结构化团体访谈中分享了在自然中的情绪体验。

研究结果表明，自然接触能够带来直接且丰富的积极情绪体验。“人的情绪容量就好比一个大小固定的罐子，当罐子里的积极情绪增加了，留给消极情绪的容量自然而然就减少了。”陈树林进一步解释道，虽然接触自然并不能直接消除压力源，但是在自然的当下，我们会体验到真实的快乐。更进一步地，这种快乐和幸福体验的长期点滴积累，能够增强我们抵御烦恼与痛苦的心理韧性。

而自然接触为什么能够带来情绪的改善，研究结果发现，积极情绪的产生和消极情绪的调节依赖于包括生理感知、注意转移、环境评价、反应调控、认知重评、自然联结等在内的六条心理路径的综合作用。“单纯地身处自然或是心不在焉，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必须主动与自然建立感知的联结才能从中获取积极的能量。”陈树林说。

在团队后续的自然团辅研究中，有一项特殊的活动：参与者们在带领者的示范下，脱掉鞋袜，蒙眼赤脚在草地上行走。在闭眼状态下，日常被忽视的其他感官被充分打开，大家得以专注体察泥土与青草的触感与温度，与环境的零距离接触让大家感受到了与自然强烈的亲近。

校园初体验

基于几十年的从业经验，陈树林注意到浙大师生群体一个典型的情绪特点——成就动机非常强烈。然而，现实的反馈往往与期望难以匹配，大家常常缺乏满足感，也因而难免经历一些挫败，甚至时不时体验到倦怠与耗竭。    

 “大家对心理健康的需求是巨大的，但是心理健康的服务供不应求。”陈树林说，个体心理咨询是最为常见的心理健康服务方式，然而心理咨询依赖于心理咨询师，对于人力要求高，且需要咨询师长期接受培训和高质量投入。

人力资源是有限的，但是自然资源是无限的。自然能否助力我们的心理福祉？结合国内外已有丰富的研究成果，研究团队积极探索和开发适合中国文化背景下基于自然的心理干预方式。

 “我们研究团队开发了室内、户外不同形式的自然团辅方案，在校园内进行了多次实践。”陈树林说，到目前为止，方案已经收到了很多参与者正向积极的体验反馈，心理系也在今年教代会上有了相应改造的提案，尝试把研究理论切实用于提升师生幸福感。

研究团队希望，这一系列围绕自然的研究，能让更多人愿意走出去、亲近自然，在树木、阳光、海浪、花鸟这些无穷无尽无价的自然之间，找到内心的平静和快乐。

（文 李想、查蒙/图片由课题组提供 采访联络：心理与行为科学系 周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