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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好的大学课程?”

一位青年教师的教学摸索与顿悟

发布时间:2014-09-08来源:浙大新闻办作者:吴雅兰15733



    参赛的过程,对我来说,是一次成长。现在回过来想,发现这真的是一次学习,让我从本能的热情转向理念。好的大学,最大的因素就是好的教师群体和好的学生群体,能在浙江大学教书,是件幸福的事。——郑春燕(于2014年教师节)

    
    80后的郑春燕是浙大法学院的青年教师,给近百位本科生讲《行政法》课。
    
    今年6月,在浙大的教龄还不满5年的她突然被通知代表学院参加学校的青年教师教学竞赛。“为什么会是我?我连什么是教学设计,什么是教学反思都不知道。”可既然是比赛,郑春燕就把自己当成选手,学习规则,分析赛事,从校赛比起,又闯到了省赛,最终在8月底举行的第二届全国高校青年教师教学竞赛中,以名列第一的成绩获得了文科组一等奖。知道结果的那一刻,郑春燕还是这么问自己——“为什么会是我?”
    
    尽管不是运动竞技,但所有的比赛都是会让人虚脱的。决赛结束一到家,郑春燕倒头就睡了过去,长长的一觉复原过来,她想起的第一个画面,是自己在课堂上,面对着一张张青春的脸。
    
    回答我,响亮地回答我
    
    “回答我,响亮地回答我”,是郑春燕在课堂上经常对学生说的一句话。第一堂课郑春燕会这样告诉她的学生:“期末考试是开卷的,你们可以带任何资料来。但平时成绩占30%,希望你们积极回答问题,响亮地回答我。”“行政法起步晚,很多概念在业界都没有形成共识,本科生学起来会觉得很难。”她最担心的,是提不起学生的兴趣,那真是“课上睡着了都有可能。”
    
    每次课堂上抛出一个专业名词后,她会这样问学生:“你们来想想看,我给出这样一个概念,跟教材有什么不同?这个区别点我的用意何在?”
    
    剖析一个法律案件之前,她会先问:“如果你们是行政机关人员,你们会怎么做?”
    
    一开始,学生们只是低着头,沉默着,郑春燕就等着,等到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终于有人小声地回答问题。
    
    郑春燕不满意:“如果我是法官,你是律师,我们离得这么近,我都听不清楚你的话,你怎么代理你的当事人?”法律人要有法律人的自信,这是她一直强调的。
    
    等学生说完后,郑春燕会给出自己的答案,并跟上一句:“这不是最后结论,你们可以再提出自己的想法,甚至反驳我都行。”这么一说,师生间的讨论自然而然地就开始了。
    
    几次下来,沉默的课堂变得活跃起来,学生们还会抢着回答问题。“如果老师只是自问自答,学生就会坐着等答案。所以我不怕冷场,耐心地等着学生转动脑子。”
    
    终于,有一天,郑春燕收到一封学生的邮件,说:“郑老师,你这样一种讲解方式,我很喜欢。”
    
    郑春燕还有一召更狠的——记人。上课前,她会坐在校车里对着名单回想,这个学生我上次叫到过的, 问了什么问题,他是怎么回答的。
    
    如果在课上看到那位学生在思考或者又叫他回答问题,郑春燕就会说:“某某同学,上次回答问题不是很好,我很高兴看到你的进步。”老师的付出,能从学生的眼神收获到喜悦,郑春燕总结,只有认真的老师,才会看到努力的学生。“
    
    十分钟的题外话
    
    有了兴趣,如何将学生的思考引入深处?郑春燕靠的是“聊”。
    
    在每次讲课的开头,她会留出十分钟时间,跟学生们聊聊“题外话”——“这周,有哪些新闻是跟行政法相关的?你们怎么看?我怎么看?有哪些理论在支撑我的观点?”说是题外话,其实都是跟课程相关的,郑春燕称之为“带着法眼看世界”。
    
    有一次,有位姓吴的同学周末出去玩,看到一个派出所门口挂了个牌子,说是向百姓免费提供厕所,就拍了照片发给郑春燕,“老师,我觉得这应该与行政法有关,但我找不到思路。”自然,这成了课上的“题外话”内容。
    
    “你们说说看?”在学生回答后,郑春燕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是服务行政带来的理念转变,“接下来我们就讲讲服务行政的内容。”很顺利地把学生从现实带入了理论分析。
    
    又有一次,大家谈到余杭中泰垃圾焚烧厂事件。学生们很是兴奋,七嘴八舌地发表看法。郑春燕听了皱起了眉头:“你们更像是媒体人,而不是法律人。怎么用我们学过的行政法知识来看待这件事呢?”
    
    学生们想了会,说:“参与度不够啊,要更广泛。”
    
    “你们想得不够深。什么形式的参与?跟决策程序怎么联系在一起?专家应该以何种身份出现?是不是越早公开越好?是不是越广泛参与越好?这里涉及到的是决策程序的相关知识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决策的性质,要做专业的分析判断。”几轮问答、对比后,学生思考得也深了。一位学生在网上留言说,“没想到《行政法》能这么有意思。”
    
    郑春燕说,老师不能光讲故事,学生也不能光听故事,必须要经常逼迫自己用行政法的角度去思考身边的行政法现象,这样才会不自觉地形成行政法的思维。
    
    郑春燕的探索应该说已经获得了学生的认同,但她本人却并不是不太确定,方法到底对还是不对,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是凭着感觉在这样做。” 曾经有位学生对她说,“郑老师,我觉得你可以向矿爷看齐”。郑春燕说,“我很高兴我的学生告诉我他们心中最棒的老师是怎么样的,我也希望多年以后,我的学生还能记得有这样一位老师,曾经影响过自己的成长。”
    
    什么样的课是好课?
    
    这次比赛让她有机会向担任评委的教学名师学习,观摩全国各地的优秀青年教师是怎么上课的。
    
    赛前培训,浙大本科生院常务副院长陆国栋教授作为大赛评委问了一个问题:“如果讲得清晰流畅就是好课,那标准太低了。如果能给学生标准答案就是好课,那只是应试教育的恶果。那么,什么是好的大学课程?”
    
    郑春燕比赛结束后,观摩了很多其他选手的授课。有一位男老师上课表现得非常拘谨,人站得笔挺,几乎一动不动地从头站到尾,“培训时曾经讲过要走动式教学,我觉得他可能分数不会太高。没想到他拿到了当天上午的最高分。”为什么?和评委以及其他选手的交流后,郑春燕明白了,教学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理念。
    
    那位老师在讲课时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司马迁会看中司马相如?”然后他给出3个结论,欢迎大家反驳,因为学术交流是平等的。
    
    郑春燕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喜欢向学生发问,明白了课堂上交流的真正作用,就用一位评委点评时说的:“大学老师要能引导学生进行深层次的思考。”
    
    郑春燕顿悟了。比赛获得第一名的成绩对她来说,最大的价值在于印证了她之前的探索是走对了路,这给了她更大的信心。“原来我以前的种种上课技巧是隐含着教学理念的,我都没有好好想过。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把比赛当成是‘突然砸过来的包袱’,但现在逐渐意识到这对青年教师来说,实在是一次太难得的学习经历。”
    
    什么是好的大学课程?现在郑春燕有了自己的答案:就是开放式的提问,互动式的讨论,在这过程中传授知识,砥砺思维,形成思想。
    
    “老师要通过引导把理念带给学生,而不是一味地灌输知识。帮助学生形成自己的思想是终极目标。什么样的法治是适合中国的?我想要做什么样的人?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在上完我的课后对这些问题有所思考。”
    
    郑春燕说,很感谢学校没有对教学方式做一刀切的规定,允许她不按教材上课,自主把握平时和考试成绩的比例,“百花齐放的大环境给了我自由探索的空间,在实践中寻找适合自己的教学方法。这对青年教师来说尤其重要。”
    
    把幸福传递下去
    
    回想自己走上讲台的5年,除了自主的政策,郑春燕周边人的影响对她起着很大作用。
    
    她记得她的硕士生导师章剑生,对学生的从教学技巧到生活安排,凡是能想到的,章剑生都会给学生提个醒,指个路。
    
    她记得博士生导师胡建淼曾经说过:“科研好的人肯定也能做好教学。一个真正优秀的人是能处理好科研、教学和实务的关系的。”这让郑春燕认识到,如果课堂不能吸引学生,就说明自己的研究没有做好。
    
    她记得朱新力老师和章剑生老师经常带着她办案子,有时甚至让她出庭当辩护律师,以至于后来他们被称为“铿锵三人组”。这对学生来说,是多好的锻炼机会。
    
    老教授的榜样是鼓励,其他青年教师给郑春燕的“刺激”也是种鼓励。陆青老师是跟郑春燕同时进校的,两人很谈得来。一次偶然的机会,郑春燕得知陆青把所有学生通过邮件问的问题整理出来,发到88上去。
    
    郑春燕问陆青为什么要花精力做这样的事?陆青回答说:“我进浙大的时候,去请教老的民法老师,怎样对待教学和科研的关系?一位科研也很有建树的老师说,‘老师至少要做到对每一个学生都负责,学生的问题有问必答。’”陆青身体力行的做法,让郑春燕很受“刺激”:还有比我更认真的老师!
    
    “都说现在的大环境重科研轻教学。但在我身边还有这么多年长的年轻的老师对教学一丝不苟。是他们给了我鼓励,我要做得更好。”
    
    而学生带给郑春燕的是感动。 “浙大的学生状态非常好。有时候学生们的提问或回答会让我注意到教学上的盲点。有时候,学生的质疑会夯实我的论证过程。有时候,学生身上的闪光点会让我思考如何才能教出优秀的学生。学生带给我的是方方面面的感动,远远超过了教学相长的层次。”
    
    (吴雅兰)
    
    
图为毕业典礼之后,同学们拥着郑老师在校门前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