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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引领我进入学术殿堂

发布时间:2015-04-03来源:浙大新闻办作者:阙维民16035


    陈桥驿(1923-2015)著名历史地理学家、郦学研究泰斗、浙江大学地球科学系终身教授
    
    陈桥驿先生2013年9月在家中
    
    
1978年高考我如愿以第一志愿被杭州大学地理系录取,从插队落户的农村返回杭州。大学四年期间,陈先生未给我们开课,但在1980年,为我们做了一次历史地理学术讲座,也从那一年起,陈先生开始招收历史地理学方向的研究生。从此,我认定今后要从事历史地理学研究,报考陈先生的研究生。
    
    陈先生了解我的意愿后,告诫我,从事历史地理学术研究非常艰苦,作为理科学生,不仅要破万卷书,补充文史学术基础,还要行万里路,有时间要进行旅行考察。听从陈先生的指导,我从大三时,旁听了历史系的中国古代史、中国历史地理沿革史、考古学,以及中文系的古代汉语、训诂学等课程,也聆听了许多学者(包括谭其骧先生)访问杭州大学时所做的学术报告。第三学年暑假,我对重庆以下的长江流域作了一次沿江旅游,参观了沿途的自然风光与名胜古迹,更坚定了我从事历史地理学研究的信念。
    
    大学第四年,我在陈先生指导下完成了学士毕业论文“宁绍平原的历史地理”,并用业余时间完成了余杭径山寺的历史地理调研。
    
    杭大地理系78级共有32位同学,我的四年学习成绩总排名近第20名。当年系里规定,排名前10位的同学才有资格报考研究生,但经过个人努力并得到陈先生的认可后,我得以报考。在复习准备期间,陈先生还专派其开门弟子乐祖谋到我宿舍来关心我的学习。但非常遗憾,我的第一次考试失败了。
    
    1982年7月本科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浙江省测绘局,专业对口部门本应是地名处暨浙江省地名委员会办公室,但因名额限制,我暂被分配到培训队任测绘数学课程老师,同时兼职地名处工作。当时我因工作专业不对口,时有情绪,陈先生安慰我:“慢慢来,到时再调整。”
    
    1984年9月,我如愿从浙江省测绘局辞职就学,成为陈先生第三批研究生中的一员。在三年的学习中,在平时的课程学习外,陈先生还让我们参与了一些由他主编的著作的基础工作,如《浙江灾异简志》的编撰等。除言传身教外,陈先生还嘱咐其两位得力助手叶光庭与吕以春对我们的学习严格把关。
    
    自1985年至1996年,陈先生连续三届担任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主任,他十分关心中国历史地理学界的各地学者,提携后进,因此,与中国各地的历史地理研究者保持着良好交往,并惠及我们学生。1986年暑期外出考察期间,我们带着陈先生的亲笔信笺,一路拜访了各地名校的知名学者。在西安拜访了陕师大史念海先生,他在他的寓所,给我们讲了一个小时的学术问题;在开封拜访了河南大学校长李润田教授,李校长即安排历史系教授给我们讲授了开封历史地理;在洛阳拜访了黄河水利委员会的王涌泉总工,他带我们参观了黄河水利史博物馆……这些使人眼界大长的访问,都是陈先生对我们的学术恩惠。
    
    1987年硕士毕业后,浙江省测绘局仍然希望我回地名处工作。感谢陈先生了解我的意愿,将我留在了地理系,正式引我进入了教学科研领域。
    
    最后,请允许我再向恩师说两句话:
    
    陈先生,我本该在羊年正月给您拜年,您却在马年岁末离我们而去。在向您告别的前一天上午,我先去您家拜望了“您”,您书房的一切场景都如您走之前,就连您审阅到第二页的审稿,还摊放在您的沙发桌上;下午我又去绍兴“陈桥驿先生史料陈列馆”再度浏览了您的一生著述,您的所有手稿档案,均已更换为高度仿真复制品,原件已安全地库藏于绍兴城建档案馆。
    
    陈先生,您安心地走好,代我向师母问好!(作者为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教授,1984-1987年陈桥驿先生的硕士研究生,1987-2005年间曾在原杭州大学地理系、浙江大学历史系任教,陈先生1987-1994年间的助手
    
    工作到生命的最后时分
    
■文/范今朝
    
    
先生在马年岁尾,羊年春节的前夕,静静地辞别了人世。他的辞世,虽然让人觉得突然,但先生自己却应该有所预感和准备,已经大体安排好身边的各项事情。走的时候,也很安详。
    
    先生的头脑、思维,一直到辞世之前的一天,都仍非常清醒,可以说他的大脑工作到生命的最后时分。
    
    2014年9月17日,先生作为专家组组长,以衰迈之躯参加了在杭州举行的《关于鉴湖源头及保护范围的研究报告》课题的专家论证会。在会上,他把认定绍兴黄酒水源、保护古鉴湖、保护古运河融为一体阐述,作了精辟的发言论证。
    
    11月初,在大同市古都保护与修复研究会的安大钧先生的引介下,先生接受了香港凤凰卫视中文台“我的中国心”节目组的专访。为了拍摄的需要,先生分别在5日和6日的上午各接受了近3个小时的采访;6日下午应摄制组的安排,还在西溪校区教学主楼的一间会议室里,给地球科学系的部分研究生们,作了一次关于读书重要性的讲座,为时约半个小时。在采访、讲课等拍摄过程中,先生侃侃而谈,思维之清晰,谈吐之条理,记忆之准确,让我们很难把他同病弱之躯、衰迈之年的老人联系起来。
    
    就在11月下旬出院到2月初在家的这段短暂的时间,先生还在操劳。2015年1月,先生为《绍兴水利志》的《编写提纲》作了批语。2月初,绍兴市水利局的邱志荣先生遵照先生的嘱托,写成15000余字的《绍兴三江新考》初稿,请他“或可能一阅”。这篇文章先生看到了最后一次住院前,还没有看完,他对女儿、女婿说,“实在看不动了”。去世后,家人看到,先生用的铅笔,仍夹在这篇稿子的书页之间。
    
    先生的一生就这样戛然而止,依然伴着书卷。(作者为浙江大学地球科学系副教授,1991-1994年陈桥驿先生的硕士研究生,2009年后陈先生助手
    
    Sea and thunder
    
■文/王海雷
    

    第一次见到陈先生是在2003年9月,西溪路杭大新村12幢,那个除了书还是书的老旧小楼,客厅因为我跟师姐与陈先生夫妇同在就已经有些拥挤,先生让我坐他边上的沙发,并解释因为他的“耳朵”(助听器)在这边。
    
    师姐向先生介绍了我,我也做了自我介绍:“海是大海的海,雷是雷锋的雷。”陈先生回问:“sea and thunder?”这样的问法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回复说“是”。“sea and thunder”也成了我后来自我介绍时经常会借用的说法。我当时还不习惯他的绍兴普通话,幸亏有师姐“翻译”,在又一次确认了我的确是跟他读研究生之后,他给了我一个书单。
    
    接下来跟先生相处的日子,我需要尽快适应他的普通话。但有时先生发现我实在没听明白,就会跟我讲英语,而且这样沟通居然比汉语顺畅!甚至后来上课时,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滑稽场面:俩中国人在上课,讲台上的讲着绍兴口音英语,台下的则是带着山东口音的英语。这听起来好像很轻松,但对当时的我来说,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因为先生讲授的科目,都涉及大量的专业词汇,光是汉字的组合,我都需要好好消化,更何况英文呢!所以我的课堂笔记经常开满各类小窗,每次上完课回来,查阅古籍文献资料的同时,更重要的是记录、熟悉重要词汇的英文。同寝室的姐妹们经常笑我说:“古今中外一起学着”。
    
    我这一届,先生只带我一个人,上课就是一对一,因为语言方面的问题,有时会觉得辛苦。现在先生走了,我已没有机会再次聆听先生的教诲,只能在记忆中追寻,当时是多么幸福啊!(作者为绍兴文理学院学报编辑,2003-2006年师从陈桥驿先生攻读历史地理学硕士研究生
    
    跟从恩师读书的日子
    
■文/孟桂芳
    

    我从2001年开始师从导师陈桥驿先生读历史地理学硕士。
    
    每隔一段时间先生就发我一份必读书目的书单。我经常苦读到深夜,因为读完一本书,导师还要求写文章呀!当我不知如何下笔时,便向导师求助。他有时还提供给我密密麻麻手写文字的写作“原料”,偶尔甚至还有提纲提示的“调料”。在恩师的启发和诱导下,我认真撰写每一个书评或者读书笔记。记得当把文章交给老师过目时,这些文章总会得到指导。
    
    后来,这些文章都先后一一公开发表了。导师也会不失时机地表扬我勤奋好学。那时我懂得了“天道酬勤”的道理。
    
    那段时间,我堪比“宠儿”,很多时间跟随在导师身边,一起参加许多高档次的学术会议、学术论坛。每到一个地方,当地的山川水系,总会成为先生给我们讲话的对象。他要求我们学习历史地理,注重实地考察,留意时空的概念,让我们在做事过程中领悟到历史地理在当今生活的重要性。先生还引导我们逐渐涉猎到历史地理更加广阔的领域:郦学、地名学、方志学、古都学等等。多次跟从导师,使我视野大开。
    
    我至今记得他常说的一句话:要做一个好的读书人,好的文化人!(作者为杭州出版社编辑,2001-2004年陈桥驿先生的硕士研究生
    
    先生赐予的最后文字
    
■文/侯甬坚
    

    此时,我又想起了去年刊登在《中国历史地理论丛》期刊上的陈先生的文章,于今来说,那是尊敬的陈先生赐予这份期刊的最后文字。
    
    2013年10月22日,历史地理学前辈侯仁之先生与世长辞。朱士光(《论丛》编委会副主任)、王社教(《论丛》副主编)和我一起商量约请作者,撰文怀念敬爱的侯仁之先生。10月30日上午,我拨通杭州陈先生府上的电话后,说明了约请内容,陈先生立即答应了。
    
    过了两周,陈先生写好的文章,是用挂号方式寄来的复印件。对复写或复印件我是了解的,好多年以前,陈先生就告诉过我,手写的原件需要存留,所以,早先寄出的是复写件,后来寄出的是复印件。
    
    陈先生的挂号信里还有给我的复函,他老人家说:“因为你们是‘专辑’,我如命了题,唯恐许多题目重复,所以没有命题,请您代我拟个题目,避免专辑中的题目彼此重复,谢谢”(落款时间为2013年11月12日)。年逾九旬的陈先生全身心地为《论丛》撰稿,还为我们编辑部着想,几篇约稿的题目不要重复了,并把尊稿的命名权交给了我,这又包含了先生对我的一层信任,令我着实感动。我也在内心体会着陈先生颇具教育意味的书写方式和人格魅力。(作者为陕西师范大学教授,《中国历史地理论丛》主编
    
    提携后学之佳话
    
■文/张步天
    

    陈先生提携后学,笔者亲身感受。我是1957年那场史无前例“阳谋”的受害者,刚满22岁的青年就被划为“右派”列入“另册”,历尽磨难。幸好,我尚能勇于面对,以时间换取空间,在逆境中于求生存之同时,沿着从小学高年级即对舆地感兴趣的方向拓展。1979年执教后,业余主攻历史地理学,撰著《中国历史地理》。1986年,从刊物上得知陈先生时任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主任,我和陈先生从不相识,抱着一试的心情写了一封信。想不到不久就收到先生的回信。当年冬,我就到他的研究室进修。从此,我和先生就建立了长达三十年的师友情谊。有学者曾撰文称,此事为学界提携后学之佳话。
    
    1998年以后,我主攻《山海经》。先生对《山海经》(上下册)我的原稿手抄本按页批阅,甚至在参加学术会议时也随带身边,并于休息时间审读。出版时我将陈老所批有关《山海经》与《水经注》互证文字称作“陈桥驿曰”夹在该书文中。后来我的许多工作都得到了陈老的悉心指导和肯定鼓励。(作者为湖南城市学院教授,曾在原杭州大学地理系历史地理研究室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