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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文物的老化无法阻止,浙大文化遗产研究院用了新套路——

拍照扫描三维重建,“留住”赵孟頫

发布时间:2018-08-09来源:钱江晚报作者:章咪佳713

  吴兴,14世纪,吴兴人赵孟頫身心俱疲地回到故乡。带着官场的失意、“贰臣”的骂名,他和妻子管道升在此隐居了10年,日常写字、画画。

  湖州,2018年8月,中国湖笔博物馆、赵孟頫艺术馆,展陈的20件赵孟頫书法作品碑刻原石和9件拓片,正在接受一系列高科技设备的拍摄、扫描。

  这是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文物数字化团队,首次为包括《湖州妙严寺记》、《胡笳十八拍》、《千字文》碑刻和《信札九通》拓片等文物,作全面的数字化保存工作。

  浙大文化遗产院计算机领域专家、副教授刁常宇,目前正以访问学者身份,在哈佛大学交流学习。他曾经讲起过:“哈佛的本科生,几乎每人都会选修一门考古学有关的课程。”

  数字化的文物,为后世的探索,提供了可靠的资源。

  为《湖州妙严寺》石碑

  做个全身CT

  “湖-州-妙-严-寺(半个字)”几个篆书大字,正在一一接受高精度激光扫描。这是湖州赵孟頫纪念馆展陈的《湖州妙严寺记》碑刻的一块碑额。

  像被CT扫描一样,“片子”很快反馈在电脑屏幕上。这一张2018年诞生的现代高科技相片,透露了这部书法作品的前世今生——

  《湖州妙严寺记》这篇作文,是赵孟頫的父辈人物、湖州大儒牟巘(yǎn)写的。据说这一老一少是邻居,彼此欣赏,成了忘年交。赵孟頫和牟巘的儿子牟应龙,后来均列“吴兴八俊”。

  1309年,赵孟頫书写下《湖州妙严寺记》,并篆额(于碑的上端,用篆书题上碑文的名称),正文全部用楷书书写;赵孟頫作品的纸本原件,在上世纪90年代末期,由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收藏;而眼前的这块碑石,由晚清时湖州本地望族所刻,至今也成了文物。

  岁月流逝,《湖州妙严寺记》碑愈发漫漶不清,原碑的信息急需抢救保存。

  浙大文物数字化团队带来了“四大金刚”——高精度激光扫描、基于多图像的三维重建纹理映射、哈苏高清图版、基于丝绸扫描设备获取的高保真二维图像采集等技术,为妙严寺记碑打造全面的数字化档案。

  浙大文物数字化团队工程师汪斌说,把“拍照”和“扫描”这两项工作采集的信息结合起来,就能实现石碑的原真保存。

  为什么要做这样完整的文物数字化保护工作?

  这几天,记者的朋友圈里被一条文保信息刷屏:敦煌研究院榆林窟讲解员许鑫在公众号上发布了一篇文章《佛窟?佛哭!》,讲述四川安岳地区古代佛窟中佛像的保护现状:

  安岳地区的石窟佛造像大多建于唐宋两朝,虽失去原本的设色光彩,但带着岁月厚重的包浆感。

  可惜这样的艺术精品被当地文物部门“保护”之后,修旧如新的安岳石窟菩萨变得大红大绿、肤白妆浓。

  浙大文化遗产院石窟考古领域专家李志荣教授告诉钱报记者,从目前的保护手段来看,人类并没有能力通过化学、物理的方法,来阻止文物的老化。“文物考古界的共识是:没有能力保护,最好不要动。”

  “这也是这项数字化抢救历史的工作价值所在。我们现在最好的方法,是用高科技记录技术保留它此刻的样貌。”汪斌说。

  这批碑刻和拓片的数字化采集重建工作完成后,成果可用于教学科研和传播展示,电子拓片、3D打印的妙严寺记碑等多种多样的衍生品,将让更多人领略传世文物的深厚价值。

  这一批鲜有谈论的作品

  有什么看头?

  艺术史论家徐惠林是湖州人,他对钱报记者说:“目前湖州保存的这批碑刻、拓片,还是赵孟頫研究的盲区,有待学界进一步考证、研究。”

  那么,这一批鲜有谈论的作品,有什么看头?

  去年北京有两场高级别的特展:一场是故宫展的赵孟頫;一场是北京画院办的傅山展。

  明清之际的书法家傅山,是历史上骂赵孟頫骂得比较出名的一个。他曾批评说,“予极不喜赵子昂,薄其人遂恶其书,痛恶其书浅俗如无骨。”又在《作字示儿孙》中,跟子孙说:“你们记住啊,千万不要写赵松雪的字啊,要是练了他的再去练唐楷,手腕子就给写坏了。”

  傅山对赵孟頫的态度,主要还是因为赵孟頫身为宋朝宗室,却投靠元朝。傅山喜欢柳公权的一句话:心正则笔正。

  向往归隐与经邦济世这一对身心交违的矛盾,贯穿了赵孟頫的一生。直到死,他也在承受折磨,“赵孟頫最后葬在德清,是他夫人管道升的老家。他在湖州可能也被族人戳着脊梁骨骂,并不好受。”徐惠林说,“但是没有仕元的经历,赵孟頫无法帮助汉文化在元代竖立自信;没有贰臣的身份,他也可能也不会有如此高的艺术成就。没有砂砾,河蚌不能磨砺出辉煌的珍珠。”

  比如《湖州妙严寺记》,是赵孟頫55岁时在故乡创作的书法作品。

  赵孟頫33岁时,入大都觐见忽必烈,他与众不同的外表、神采,突出的才艺,让元世祖不顾反对,授赵孟頫为兵部郎中(从五品),这在当时来京的南士中算是高官。

  在皇帝的赏识下,有经邦济世之志的赵孟頫,积极投身仕途。但好景不长,为官几年,赵孟頫感到仕途险恶,再力请补外成为济南总管,他平冤狱、兴学校,但一直受到蒙古官员的排挤,进退维谷。几年后他卸任归还故里湖州,一待就是十年。

  《湖州妙严寺记》就是这个时间段的作品。

  此时赵孟頫的碑版大楷,已经基本形成自己的风格,即后世所说的“赵体”。他的楷书变得更加方阔而修长。而这时候他的作品又还没有再晚一些的《胆八碑》那么老辣遒劲,笔画开张舒展,点画精妙,使转灵活,于庄严规整中见潇洒俊逸。

  赵孟頫留下了“唯余笔砚情犹在,留与人间作笑谈”这样的诗句,他看重身后名。

  对他的评价,当你能够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端详、揣摩赵孟頫的字时,也许你也会得到自己的结论。

  (感谢中国湖笔博物馆馆长陆丽萍对本文的支持)


《钱江晚报》2018年8月9日1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