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道教授特别欣赏复旦校训“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两句话中的第二个字，“学”和“问”，学问就是学习问问题，而不是学习答问题。钱学森曾与他的导师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把他的导师气得摔门而出，但第二天，他的导师一进钱学森的办公室就是一鞠躬，说“你是对的”。钱学森不管导师多么权威，仍自信地坚持己见，正体现了“雅典学派”中心人物亚里士多德的一句名言：“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在耶鲁大学旁的一所学校，一个8岁男孩举手对正在上课的老师说：“你的字拼错了。”老师说：“真的吗？让我查一下字典。”学生立刻说：“不必查，我保证你错了！”后来，这位老师在全校家长会上表扬了这个学生的自信。创造型人才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
    
    宁波诺丁汉大学成立7年来，正是贯彻了这样的精神，而使学生与众不同。很多参观了宁波诺丁汉大学的人都认为，学生们与众不同就在于两个字：自信。
    
    因此，对于最近可能建新校区，学生有些不同意见，甚至激烈争论，毫不奇怪。一名学生开始时给校长写信：“我过去崇拜您，现在对您极度失望。”但过了10天，在学校领导连续开了两场面向所有学生的公开解答会后，这名学生又连写两封信，第一封信中说：“不得不说，这件事我考虑得很不理性。好消息是，越来越多的人渐渐接受了这件事，大家开始用不同的眼光看事情。当然，激烈反对派也还不少。”
    
    第二封信中说：“听您的讲座，给我最深的感触是看问题应有广度和深度。我用一种片面的角度去纠结一个细节，没有全面分析问题，忽视了大环境。”
    
    另一名学生说：“我的母校就是宁波诺丁汉大学，如果由于建新校区使她退步，于我来说是不可接受的，谁会希望自己的妈妈不好呢？”后来他明白了：不建新校区倒是会使母校在新形势下落后！
    
    还有学生说：“英国校区与马来西亚校区的学生有胸襟在7年前支持我们办宁波校区，我觉得我们今天应该更有胸襟。”有位学生还问校长：为何面对粗鲁的提问能平淡相对？她不了解，这位校长深受哥本哈根精神的影响：物理大师玻尔可以与两名学生——海森堡、泡利整天争论不休，泡利更以粗鲁生硬的态度闻名全所，甚至全世界物理界。但没人计较他的“粗鲁”，而是深入思考他所提问题的本质。这两名学生与他们的老师——1922年诺贝尔奖得主一样，后来都获得诺贝尔奖。
    
    宁波诺丁汉大学学生的可爱就在于非常热爱自己的学校，并敢于质疑，又善于在求真面前趋向一致。就这次“可能建新校区”事件来看，不足之处在于，参与质疑的学生还只是全校学生的一部分。我衷心期望，参与质疑的人数会越来越多、质疑的面会越来越广。数月前,耶鲁大学校长在“耶鲁-新加坡国立大学合建人文学院一事”决定之前，与记者对话，并发表了公开信，引起的争论相当激烈，非常广泛。这就是一流大学成熟的标志。
    
    一流大学是在质疑环境中逐步形成的，杰出人才只能在不断提问、不断思考的气氛中茁壮成长。
    
    （杨福家/宁波诺丁汉大学校长）2010-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