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李天助伯伯

发布时间:2016-05-13来源:校友作者:王宽福705

  • 王宽福
        


    提起于子三烈士在浙大是无人不晓,而于子三事件的见证人李天助医生也让老一辈浙大人难以忘怀。他待人祥和、诚恳,关心病人无微不至,他医德高尚、技术精湛,被老浙大师生称作“保护神”。

1.
    我父亲王仁东和李天助伯伯相识是在浙大西迁时的遵义,后来我们两家成为了世交。那时李妈妈在浙大附中医务室,李伯伯隨孙立人缅甸远征军对日作战。1942年6月李伯伯回湄潭探亲,正赶上湄潭发生疫病,麻疹、百日咳,夺去了不少人的生命,病魔严重地威胁着浙大师生。李伯伯放弃了休息主动和夫人贺绣君一起投入到抗疫治病中,免费为浙大师生治病。
    
    当时浙大老校医周老先生年事己高,正需要一个年富力强的校医来接替,李伯伯和远征军一时也断了联系,在竺可桢校长和教授们极力挽留下,李伯伯同意不再返回部队医院,留在浙大医务室工作,家也从湄潭搬到了遵义。
    
    李伯伯带领医务室医生,与恶性疟疾、回归热、菌痢、麻疹、肺结核等展开斗争,医药费少就自制代用药品。当时师生们生活极其艰苦、营养缺乏,多患浮肿病、夜盲症、脚气病,李伯伯就推行食谱疗法,嘱咐食堂多掺吃杂粮、米糠、胡萝卜和野菜,自己带头上山采野刺梨,给师生们补充维生素,阻遏营养缺乏症的蔓延。借助简陋的医疗设备,他以精湛的战地医术为师生施行了扁桃体摘除、阑尾切除,甚至主刀宫外孕等多项外科手术,还为女教师接生。
    
    1946年浙大准备返回杭州,李伯伯早半年就开始准备途中药品,给每位师生配发小药包,最后又亲自带领一批肺结核病人和重病号离开贵州,安全护送到杭州,他被誉为浙大师生的“保护神”。
    
    妈妈曾给我讲起一件事,使我终生难忘。1949年5月杭州刚解放,哥哥发高烧请李伯伯来诊断,李伯伯认真细致地检查,並做抬腿等各种动作试验,最后确诊是急性阑尾炎要马上住院开刀。妈妈问他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复杂的检测,李伯伯说“这是要对病人负责,千万马虎不得的”。他说:“返回杭州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在医务室值班,史地系系主任张其�(后去台湾任教育部长、创办台湾中国文化大学)的儿子肚子疼来找我,我检查得不够仔细,没有判断出是急性阑尾炎,耽误了病情变成了腹膜炎,幸好后来及时抢救未造成严重后果,给我的教训是深刻的。”

2.
    1947年9月29日,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当时浙江学运组织者之一、浙江大学学生自治会主席于子三,并散布谣言说:“于子三是用玻璃刺破喉管自杀的”。竺校长得到噩耗后,带李天助医生和顾谷宜等人赶往保安司令部监狱探视。目睹被害掺状,竺校长悲愤交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李伯伯给竺校长打了针让他休息,自己仔细地检查了尸体。发现喉管伤口似为钝器所刺,大血管被割破,但没有大喷血迹象,而是在颈部后侧淌了一大片血,死者手上却没有为大喷血所染。这表明割破血管并非致死的原因,而是在人死后才被割破了血管。他发现在臀部尾椎左上方,有一块紫色皮伤,约铜钱大小,中心部位有一个针孔样的红点,疑是电刑所致,李伯伯肯定于子三之死系他而绝非自杀。
    
    竺校长当场严词指责保安司令,断然拒绝在他们事先准备好的一份“于子三于狱中用玻璃自杀身亡”的检验书上签字。
    
    国民党当局生怕验尸结果被宣扬出去,国民党浙江省主席沈鸿烈的秘书长雷法章派人通知李天助医生,让他不要随便说话。李伯伯不顾威胁警告,在竺校长的支持下,在全校师生集会上伸张正义,以权威身份向社会各界说出了于子三是遭国民党反动派杀害而非“自杀”的事实。

3.
    1946年李伯伯受竺可桢校长之托,协助传染病专家王季午教授筹建浙江大学医学院,随后1947年浙大医学院成立附属医院,李伯伯兼任副院长。
    
    解放后不久朝鲜战事爆发,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1951年5月杭州市酝酿组织志愿医疗手术队赴前线抢救伤员,身为浙大医学院医务主任的李伯伯克服了家中子女幼小的困难,毅然带头报名参加了抗美援朝医疗救护队,杭州市各界人民2000余人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会,大儿子君平在现场为父亲系上了红领巾。
    
    李伯伯带领抗美援朝医疗大队第二手术队,到了华东军区第十五野战医院,共为五次战役2000多名伤员施行了手术,拯救了大批伤员的生命。李伯伯在艰苦的环境下推广了如组织疗法、封闭疗法和睡眠疗法等医疗新技术,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得到了志愿军官兵的一致好评,一年的战地服务李伯伯荣获了二等功。伤病员的失臂少腿让他有了另一种使命感,回地方浙医二院后,他就着手组建骨科,希望掌握更多新的骨科技术,更好地为骨伤病人服务。
    
    六十年代李伯伯又带领医务人员到永康县溪岸人民公社落户,进行巡回医疗,全队完成了1000多例大小手术,矫正了52名小儿麻痹症后遗症病人,医德有口皆碑,在当地传为佳话。
    
    早年李伯伯送夫人去了湄潭,自己成为中国远征军的一员开赴缅甸作战,先后任中校军医和上校院长。现在看来这是一段可歌可泣、异常光荣的历史,当年却也曾变成李伯伯的历史污点,在历次社会运动中几经磨难,无法入党。
    
    李伯伯解放后就加入了民进,但他对共产主义的信仰从未动摇过。在1983年李伯伯得知我父亲去世后被浙江省委批准追认为中共党员,他十分欣慰的对我妈妈说:“老王死也能瞑目了”。
    
    李伯伯曾经说过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他说“是共产党带我走上一条爱国主义、社会主义的道路。作为知识分子只有为党工作,为人民服务,这是我的信念。这个信念我一直没有动摇过。”
    
    1987年1月,年近八十的李伯伯终于成为了中国共产党光荣的一员,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作者为化机1959级校友)